记忆重回20岁,稚嫩又青涩的年纪,芝麻山庄上那个不大的校园,办公楼西头的两间斗室,在每一个晨曦与午后、黄昏与夜晚,音波从校园广播站——那一隅小小的角落散发出去,风过有痕,音过留韵,那些很年轻很清澈很纯净的嗓音,如春水如秋霭如月华慢慢浮出,没有刻意的感伤、不是故作的深沉,只有青春下的无羁与豪情,只有向未来的期许与探寻,那是永远烙印在一茬又一茬年轻人心底的青春记忆。
流年似水,时空变换,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我的耳朵每每被“白桦林”的片头敲醒:晨曦已悄悄升起,让我们并肩走进“白桦林”……那纯净的音乐和着空灵的女声,仿佛穿越了时空,一直在我耳边萦绕,仍回旋昔日校园上空,也将我的思绪牵扯回久违的校园、久违的小站。
毕业季到了,收拾行囊各奔东西,临行前我们把小站的片头片尾以及配乐朗诵的《白桦林》录成磁带捎回,并一一编号珍藏。告别时刻,听到小站里学弟学妹为我们播放的祝福,每一首歌听起来都特别熟悉,又特别感伤,直入心底,久久不能自拔。我们怀念小站、怀念过往,但又究竟是在怀念什么呢?
一直想要写点什么,记录下过往的青春岁月,珍藏住难忘的小站时光,还有那些引领我进入小站、教会我播音第一课的学长学姐们——东元、方舟、寒露……东元是一位宽厚的兄长,嗓音浑厚;方舟是我们的站长,形象帅气,音色醇亮;有着那样空灵音色的女子,就是学姐寒露,一个人如其声的江南女子……还有后期朝夕相伴、并坐播音的兄弟姐妹——张宁、丁超、迎锋、蓝婷、琳达、雪泥……张宁是我的同届学友,抱着吉他坐在操场自弹自唱,有着众多迷妹的帅哥;迎锋是个大高个,是小站的第一高度,音域宽广;蓝婷、琳达、雪泥是同一届的美女播音,分别来自淮北、中州和江南,个性分具爽直、生动、灵巧,声线各具特点,在校园都是“万人迷”……当然,小站还有过我的很多只闻其声、未谋其面的前辈,以及后来的学弟学妹们,我们都曾是小站的主角,也都是小站的过客。
那年那月,当我还是校园新人的时候,有幸通过招新进入小站,成为了令人羡慕的播音员。在学长的指点帮助下,我见识了播音台、调音台,学会了操作匣带机播放和收录,特别是那不曾见过的布满按键和推钮的多轨调音台。也自那时起,我真心喜欢上了小站里的一切,甚至暗自希望毕业后能成为一名播音员。
当然真正让我迷恋的,并不是怎样操作那些奇奇怪怪的机器,而是可以通过话筒和喇叭,在校园里传递自己的声音。有人说,广播就像诗,也可以是散文;但在我的认知里,广播就是媒介,凭借语音表达,能够让人听到我的声音、感受我的思想;不需要见面,只需要倾听,受众通过声音可以知晓芝麻山上有我的存在。作为播音员,依赖电波在空中和听众交流,而那些或在晨练或在吃饭或在休憩的年轻人,他们可以悠闲欣赏喇叭里播放的音乐,聆听播音员磁性的声音,那是何等美妙的感觉。
现在想来,真的很奇妙,一个既不善于言辞,又不会歌唱的人,竟然能成为校园里那群嗓音优美、伶牙俐齿的播音员中的一份子。记得站长曾说,是我竞讲所写的文字打动了他,为我加了分,在最终取舍的时候留下了我。何其有幸,一个惯于寂寞、不喜凑热闹的我,终于有机会避开人多的地方,在幕后通过近乎自言自语的方式,和校园里的年轻人一起分享隽永的散文、一起倾听流行的音乐,填补他们热闹之后的冷清,慰藉他们激越又躁动的青春。
进站伊始,站长就叮嘱新人:话筒是对全校师生开放的,小站里的一切声响都可能传播出去,我们所说的话、所放的歌,都要仔细和谨慎。话虽这样说,但是作为播音员最大的特权,还是可以选择播放自己喜欢的音乐卡带,放最爱的歌,给心中最想的他或她听;以及朗读平日所喜的作家文字,分享自己对人生的粗浅认识,说些词不达意的话,希望那个他或她能听懂。
校园广播站的播出时间,一般都在每天的清晨、中午以及黄昏。当大多数同学们还在熟睡中,播音员就要披衣而起,开始呼号:“安徽商业高等专科学校广播站,今天第一次播音”,校园的晨曦是伴随着“白桦林”的原创散文朗诵开启的;午餐时光,黄昏时分,当同学们齐聚食堂用餐,校园喧嚣热闹时候,播音员则静坐于播音台,用“几则校园新闻,几篇隽永美文,几首悠扬歌曲”充作临时“饭餐”。那一刻无论同学们在忙什么——吃饭、散步、闲谈、打球——都形不成打扰,点缀成校园文化的声音背景,同学们轻松惬意的闲暇时光背后是播音员的辛勤付出。
后期应同学们的要求,学校同意增加晚九点下自习后再播放一小时的“音乐红茶馆”点播节目。每每熟悉的音乐响起,小站就会接二连三的有同学递进卡片,上面写有简短温馨的祝福语句,为他或她的恋人点歌祝福。夜色阑珊,灯影迷离,音乐舒缓,此情此景,不由得你不感叹青春的美好,年轻的志向既可“少年心事可拿云”,年轻的心底又可细腻柔软如斯。其实点什么歌不重要,重要的是遣词造句、斟酌许久的祝福和期许。音乐声中,祝福语里,虽然大家都明白青春的故事往往没有结局,也了然青春的时光终究会散场,但是音波里的校园终究会留下这份曾经的美好与期许。
耳畔重又响起赵节《我的最爱》:等阳光灿烂,等花开成海,再次与你同攀那座山,可是你始终没扣响我的门环……思绪如手中缭绕的烟雾,回不去的是青春,留不住的是过往,如今还能拥有的大概也只能是昔日的记忆、彼时的情绪。自己所怀念的人和事,依旧留存于那个时空,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时时翻检,让记忆常忆常新。
青春的音符,依旧每天在校园广播站里响起,让我们一生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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