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冬至节气,冬便行至深处,天地之间,一切都变得至瘦至简,瘦的山,瘦的水,瘦木,瘦舍,就连太阳的瘦简一下子也少了许多温度,还有月亮,更显冰凉。即便节令如此,可人却依然追着时光的温度向着最暖的地方、寻着属于自己的生活乐趣。 洗尽繁华的荷塘边缘已结了冰,浅黄色的芦苇杆附着耷拉的、稀疏的、褐黄的叶片,顶着残缺的、白色的、毛毛绒绒的脑袋,七零八散地围着荷塘。
塘子的中央还没有结冰,裸露着大面积清个滢滢的水,一株株残荷秃着枝条,或直、或弯、或折的倒映在水中,形成一副副生动的几何图案;或卷、或舒、或半卷半舒的残叶,静静地观赏着水中的影子,那影子、那残叶犹如一片片破碎的古瓷,寂寞而又文雅地透着古色古香的清韵;抑或仰望、抑或俯视、或横、或斜的蓬斗干瘪着面容,宛如半片风蚀的古画,半忧、半寂、半醒、半惊地展示着残缺的韵味。
塘堤上几位摄影师把镜头拉得长长的,对着塘子里的残荷,不停地转换着角度而提取着残荷别样的风骨,那一张张洋溢着生活激情的、充满艺术细胞的脸上全是快乐的笑容。几个写生的年轻人,选好位置,架起画板,坐在小马凳上搞创作,一个个眼神在塘子里仔细地搜索、捕捉着生活的美好,简洁几笔,残荷的清骨风韵尽描于纸上。搞直播的架起设备,他们或吟或唱着与荷有关的诗词和歌曲,时不时地切换着荷塘繁华时代的图片以与粉丝互动,其实,许多粉丝还是喜欢这冬日残荷的简洁和超脱,毕竟它能给人一种沉静的感觉,更能从这种沉静中找到生命的意义和乐趣。
没有水的荷塘裸露着塘底,残荷或横或斜的趴着,也有毅力坚强的,它把腰杆挺得笔直,时有麻雀叽叽叽喳喳的在塘子里寻食,它们跳来跳去的,很是泼实,更有调皮的小家伙跳上笔直的荷杆,晃来晃去,直至把荷杆晃倒,惊得其它专心觅食的麻雀快速逃离;褐黑色的塘泥里不知藏着什么好味道,惹得喜鹊也来剜泥觅食,也许它们是找水生小动物冻干的尸体,虽说喜鹊不怎么挑食,但带荤的食物毕竟还是有诱惑的。
几个摄像师肩扛录像机,调好焦距,仔仔细细地捕捉着这些小家伙嘴衔残荷的举动,他们为了把这些残荷、小家伙拍得更生动,甚至悄然下塘,胆小害羞的麻雀、喜鹊叽叽喳喳地向前跳,胆大的则抬高小脑袋、睁大眼睛、对准镜头观察着,有的歪着脖、斜着头仔细的看着,录像师傅面带惊喜,他们已捕捉到这些小家伙灵俏的瞬间,于是给来个特拍,尽量把捕捉到的尽收于镜头里。其实自然界的灵动美好不只是春花秋月夏虹,深冬也有让人心动的,只要懂得生活的乐趣,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能寻到属于自己的快乐。
挖藕的莲农,挑着竹筐、提着铁锹也下塘了,毕竟过了冬至,旧年的尾巴就越来越短了,也许是为了迎接春的到来,他们一个个面带笑容、齐声唱着采莲曲,一锹一锹地刨着塘子里的泥土,扒拉着一根根肥硕鲜嫩的泥藕。出塘的藕静静地躺在竹筐里,每个藕节处已冒出了短小的嫩芽,芽体洁白中透着一丝浅黄,尤其是芽尖儿,白中透着淡黄,淡黄中透着淡绿,原来,人勤春早是有道理的,如此,春真的就要来了。
荷塘边不远处,一排白墙蓝瓦的两层民居面南而坐,民居紧依着,就连竹篱笆围的小院也紧连着,篱笆上缠绕的蔷薇灰枝秃杆,蔷薇下尽是枯干了的落叶,高耸的几株玉兰树也裸露着枝节,虽然这些枝丫瘦简冷清,但人却追着正午的太阳找着心中的繁华和温暖。有的小院里聚集七八个女人,她们围桌而坐,一手持剪,一手拿纸,一剪一剪地剪着不同的图案,每一幅纸剪精致细腻、形象逼真。有的小院三五女人凑一起,手持五彩丝绸制做着工艺插花,一朵朵鲜艳的手工花朵巧妙街接形成一株株枝繁叶茂的大花卉。
有的小院则三两老太太盘腿坐于草垫上,一边拉着家常一边进行工艺草编,玉米棒子的外皮编织的草凳、草垫、草篮精致美观,而且实用实在。其实,实在的不仅仅是草凳、草垫、草篮,精致的也不仅仅是纸剪、插花,更实在、更精致的是这些女人们灵巧的手和心,人只要有一颗向阳的心、有一双勤快的手,再平淡的日子也能过得温暖、舒适。
民居对面的仿古阁楼前,一些小青年跳着街舞,唱着流行歌,一个个身体上散发着时代、时尚的气息。
阁楼里,几个打工返乡的中年人围桌而坐,他们喝着小酒、就着小菜,聊聊过往,叙叙现在,谈谈将来,没有悲伤,没有极喜,没有狂言,一切叙聊就如这农家自酿的小酒,实在、够味! 有三两小媳妇手提着茶壶、肩挑竹蓝,从阁楼前经过,她们是向荷塘去的,是给那里劳作的爷们和找乐的城里人送茶水、尝藕饸的;茶是用自家后山茶园里年初的新茶叶制作的,清香暖胃;水是村里甜水井里打的,甘甜绵长;藕是新挖的,洗净削皮,切片,夹上腌制的五花肉,裹上面粉,煎炸而成的,外层焦黄,中层清脆,里层鲜嫩,吃起来满口留香,看起来也很漂亮!其实漂亮就是一种美,这美不仅仅是藕饸,更多的是这些小媳妇纯朴、善良的心。 深冬的日头特别小气,下午照不上三四个小时便收回热量而匆匆地躲进西边的山旮旯里。
城里的人收起找乐子的装备,提着鲜藕,驾着车子离去;挖藕的人也收整一翻把藕运回了家;一排排民居屋顶的烟囱里冒着青蓝的炊烟,很快晚餐就要上桌了,最冷的深冬,能和最暖的人在一起是最温暖、最幸福的。
作者简介:齐世君,洛南石门人,业余诗词爱好者,散见于报刋古诗词、散文、散文诗200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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