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子大门楼前的晒场上,甲和乙两个人正在吵架,而且越吵越凶,以至到了你推我搡的地步了。幸好是同一个村子的兄弟叔侄,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有点拉不下面子。所以,两个人都有些克制,没有大打出手。
今天是大年三十,村里人都从四面八方赶回家过年来了。一见晒场上有人吵架,大家都纷纷地围拢了过来。有劝和的,有阴阳怪气起哄的,有背后使眼色拱火的,那阵势越来越大,最后,自然而然吵成了两伙:一伙站在甲那边,说甲说得对,支持甲的观点;一伙站在乙的那边,说乙说得对,支持乙的观点。于是,晒场成了个争论的场所,个个争得个面红耳赤,那场面甚是热闹。
那么要问,甲和乙为什么吵架?为什么有人支持甲,有人支持乙呢?一打听,原来他俩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村子的田地调整问题。
村子的田地是1978年分的,到现在有40多年了。那为什么为这个事还要吵呢?各人的心里都有数。不过,甲和乙两家的情况有点特殊,一扯就扯到了桌面上。
话说当年,农村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时,甲一家有6口人,除开甲和他的老婆外还有4个儿子。当时,村里按每人0.8亩的田地面积分摊,他家一共分得了4.8亩责任田。之后,他的4个儿子相继结婚、生子、分家,这么一来,一家就分成了5家。人口增加了,可田地没有增加,4.8亩田地,按5家一分,每家只分得不到一亩的面积,按人头摊,就更少了。甲多次提出来要求把田地重新进行调整,但嗓子喊痛了,人也得罪光了,一混40多年了,还没见调整成,真是有苦说不出,难怪他牢骚满腹的。
而乙呢,他家当年也是6口人,分得的田地与甲家一样的多。然而,乙只有3个女儿一个儿子再加上自己和老婆这么一共6个人。之后,乙的3个女儿都先后出嫁了,他家的田地自然也就多了。很显然,乙是反对田地调整的。不过,乙反对田地调整,他自有他的一定理由:那些年来,按田地分摊上交的公粮(农业税),上交上面摊派的任务,以及按田地分摊的义务工,他家半点也没拖拉过,都一五一十的照数完成了。而现在这几年,农业税取消了,上交的任务没有了,也不分摊义务工了,相反还有土地补贴,他认为这是他该得的,别人眼红也枉然。另外,乙还提到,有的人家把分给自己的田地建了房子,如果再调整的话,还分不分田地给他们?还有的,他们的田地因国家修高速,建高铁被征收了的,当时赔偿的时候,只赔给了被征收的农户,其他人一分也没得到。太公的卵子,人人有份,田地是集体的,要赔,大家都有。但是,没征收田地的农户最后还是白闹了,那赔偿的钱,上面直接打给了被征收田地的农户的账上去了,谁个也犟不穿。而现在,如果再进行田地调整,那些被征收了田地的农户,还分不分田地给他们?这暂且不说,更可气的是,甚至还有的农户把自己的田地偷偷的卖给了其他村子的人,要是再调整,这田地还分不分给他们?所以,一扯到田地调整的事,什么事都扯上阵来了,你说这田地能调整得成吗?
乙不止一次地说过,这田地没有大的政策下来,永远也调整不成。
说来也是这个样,为这个田地调整的事年年都要闹过几次,但一闹到最后仍然是不了了之。田地调整,还真的成了村子一个头痛棘手的难事了,谁个当队长也没有那个能力来把这个事处理好。
“不过,这田地调整不调整得成,说,是要说的,这个经还是要念的。”这是甲经常说的句话。
今日一大早,甲与丙又谈起了这个事来。他刚一说到乙的身上,没想到被正好路过的乙听见了。于是,他们两人不由得你一句,我一句吵将起来。就这样越吵越凶,越凶越吵,引得村上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分成了两伙,少田地的一伙,多田地的一伙。
“这田地,应该要调整,重新打拢来分。”甲挥舞着双手,大声大叫。甲的同伙也随即附和。
“想得美,决不调整,决不能打拢重新再分。”乙也挥舞着双手,红着脸回应。乙的同伙也随即附和。
两伙人争来争去,最后也没争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把个太阳吵得好高好高了。
说起吃年夜饭,按这一带的风俗,并不是在年三十的晚上吃,而是在年三十的上午吃。所以这里的人,不叫吃年夜饭,叫吃年饭。人们吵着吵着,很快就到吃年饭的时间了。“吃年饭啰。”这时,这个叫,那个请,大家都不由得自动散去了。
大过年的,人们图的是和和气气、团团圆圆。一个村子的,大家一年上头难得集聚一次,好不容易都回来了,吵什架,过年就图个吉利呗,调整田地的事,就留给来后大政策来了再说吧。退一步地说,现在的人们对田地的依赖性也不那么强了,这么一想,大家的气也就消了一大半。
抱着这种思想,甲和乙带头离开了晒场,人们也跟着陆续地离开了。
此刻,吃年饭的时间到了,各家各户的炮竹声响起来,一家接着一家。那炮竹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越来越烈。炮竹声中,人们又迎来了一个热闹、祥和的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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