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午后,无风,日影渐斜。
快步走在街头,东已渐渐的走近了古玩市场,只见树荫下,石桌旁,三三两两的年纪不大的人正在下棋,打扑克,聊天,心中不觉感慨万分:这世道,太让人费解了,自己天天营营役役,为了生活跑客户、谈业务,终日奔波劳碌,疲于奔命,却依旧贫苦困顿,而这些人,年纪轻轻的就处于无所事事、安逸休闲的半退休状态,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太阳,毒毒的,照得面上火辣火辣的,背后不觉已湿了一大片,热得让人实在受不了,东已只得加快脚步冲到树荫下,以躲避开这火辣辣的阳光。这是一棵树龄算不上太长的细叶榕,估摸着也就二、三十年的光景,在这个南方小镇,作为绿化树,这种细叶榕随处可见。树旁有一字铺,上书“众里寻古字画”。
“众里寻”,东已心中嘀咕着,“千寻万寻,寻尽众生,寻的都只是她,何人寻我?这便是命了,纵然学富五车,技惊四座,没了机缘巧合,一切亦枉然。”想到这里,东已不觉打了个激灵,头开始痛了起来,“众里寻,众里寻,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他不断的搔着头,象要竭力的把记忆从脑袋中抽出来一样,突然间,他灵光一闪,记起了几个月前的一个梦境,东已在梦中见到了自己银须飘飘的祖上,依稀记得祖上叫他去找一篇叫《前赤壁赋》的古文书法,祖上还说了一个叫众里寻的地方。“难道就是这里?”东已走进店内,张眼一望,店内装饰得很古色古香,整齐地摆放着各种价值不菲的酸枝家具,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字画,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男子正懒洋洋的坐在摆放于柜台内的一张古老酸枝太师椅上,左手摇着纸扇,右手拿着一本残旧的线装书在看,脸上一付爱理不理的表情。“这个应该是老板了,有钱的文化人估计都是这付目空一切的德性了。”东已心想,他向这名男子点了点头,便在店内转悠了起来,走到店铺的一个角落,一幅书法吸引住了他的目光,潇洒的运笔,优雅的字体,这,不正是文征明的笔迹么?东已仔细一看,不觉大喜过望,“前赤壁赋!”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东已站在这幅书法字画前,一字一字的仔细读着。赤壁,这个曾经雄兵雾列的地方,这个总是水天相连的地方,那一场震天动地的厮杀似乎又在东已眼前一一展现开来:连天的战船一字排开,以铺天盖地的气势顺流而下,这里,既有曹孟德的满怀豪情,也有周公谨的暗里发笑,滔天的火光,火海里绝望的嚎叫,种种情景,都在一瞬间袭来,刺激着东已的眼睛,震撼着东已的双耳。呆呆的望着“赤壁”两字,东已入神的冥想起来,“赤壁,”他嘴里念叨着,“壁,辟土。”“辟土两字好熟悉啊,在哪见过呢?”东已努力的思考着,头又开始剧痛起来。“哦,对了,难道就是这个?”东已不觉兴奋起来,因为他这时想起了自己曾在一本《奇门遁甲》的书中看到过的一句话“辟土而开,可臻化境”,想到这里,他伸出了左手,用兴奋得有点颤抖的大拇指点着“壁”字的“土”,用食指点着“壁”中的“辟”字。“希望可以吧,”东已心中不断的祈祷着,慢慢的他将拇指和食指向两边分开了,这时,一道紫光从字幅中闪出,极速的罩住了东已,东已感到一股好象要将他彻底撕裂的千钧之力要把他往字画里吸进去,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慢慢的开始扭曲、碎化,并变成一道道青光,慢慢的被字画吸了进去……似乎历经了万水千山,走过了沧海桑田,在记忆的无穷荒崖飘浮了万千个世纪后,东已仿佛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一块一块的拼凑在一起了,再成人形,并渐渐的醒了过来。清风,柔柔拂来,犹似情人轻柔的手,明月,挂在天边,一道道银光如水一般的泻在脸上,带来丝丝点点暖意,哗啦啦的浪声渐次传入耳内。“哦,夜晚的江边,”东已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努力的使自己尽快清醒过来。他张眼一望,眼前的景象令他惊诧不已:江上,战船密布,正以排山倒海的姿势顺流而下,船上旌旗飘飘,在风中猎猎作响,居中一特大号楼船,更是遍插五彩旌旗,船舷上插满了火把,夜空,硝烟弥漫。甲板上正站一人,中等身材,五缕长须,身穿红色披风,金盔银甲,酾酒临江,横槊赋诗,文武分立两旁。啊!这不正是曹孟德么!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惟有杜康。”人生短促,流年易逝,可叹战争频仍,大业未成, “不戚年往,忧世不治”,我已经没有什么时间了啊,当珍惜有生之年,思及时努力,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要治国平天下,首先要有经天纬地之能人。马上得天下的汉高祖唱《大风歌》曰:“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这是他发乎其中的心声。今我曹操,“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我更迫切需要辅佐自己打天下的人才。“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我对贤才的渴望犹似女子对情人的深情相思,上天,你可解我意?“呦呦鹿鸣,食墅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天下的能人贤士啊,都来归附吧,我对你们诚恳热情款待的心,皇天可鉴。“明明如月,何时可掇?”贤者啊!你们就如高空的明月,光照宇内;但却可望而不可即,不由使人“忧从中来,不可断绝”。感谢“越陌度阡”远道而来的贤士们,屈尊相从,在今日的宴会上促膝谈心,真感到莫大的快慰!可是我知道还有大批贤士尚在歧路徘徊。他们像南飞乌鹊,择木而栖,绕树三匝,还没有最后选定归宿呢!
天下的贤才们,我对你们发出由衷的呼唤:“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我曹操有宽广的政治胸怀,求贤之心永无止境,犹如大海不辞涓流,高山不弃土石一样。我也将以礼贤下士的周公自励,号召天下贤才来归,开创一个“天下归心”的大好局面。
……
清风吹过,东已再次醒来,但心犹激荡:如此宏伟的气魄,如此充沛的感情,表现出来的一统天下的雄心和进取精神,在千古诗人中,只有曹孟德这样一位雄才大略、睥睨一世的人物才写得出来,也只有他能与之相称,今能一睹雄风、临案受教,实此生之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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