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颖达罕见地主动为李二斟茶倒水,摇头说道:“陛下,老臣不是这个意思。”
“这件礼物,他一定会收下。”
“吾有十足的把握!”
李世民举杯,心中嗤笑一声,不屑地开口道:“说说。”
就这话,自己都不敢乱说。
那臭小子喜怒无常,翻脸比翻书还快,自己亲自送礼,他也不见得会欣然接受。
更何况孔颖达了。
“回禀陛下,老臣大胆揣测,小林掌柜攥此传世之书,定是为了造福大唐百姓。”
孔颖达气宇轩昂,直接豪言道。
“既是如此,单凭太子殿下一人抄写,是决然不够的!”
李世民满脸黑线,嘴角抽搐了两下,终于还是没忍心告诉他真相。
你这也太大胆了。
老头一把年纪了,别真给气病了。
也是真能脑补,造福大唐百姓这种事儿都联想的出来。
这特么分明就是他无聊,随手写的“玩物”。
自己都追问好几遍了。
孔颖达目光坚毅,自信十足,继续开言道:“想必,小林掌柜,现在正缺一个书局!”
“为了完成他的宏愿,老臣愿意把自己的书局送给他。”
李世民:“……”
李二双手掩面,已经是彻底无奈了。
神特么送书局,这些人脑子怎么都不太正常呢。
这种东西,也送的出手?
再说了,那臭小子有个屁的宏愿,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坐两天龙椅。
这谁顶得住。
李二见孔颖达还要往下说,连忙开言打断道:“书局他也没时间打理,酒馆他都不开了。”
“你觉得他哪有时间管理书局。”
“心意让太子帮你转达,书局的事儿,就算了吧。”
一听这话,孔颖达怒上眉头,有些不开心了,拍了拍枯瘦的右手。
“陛下,小林掌柜没时间,老臣当然知道。”
“这不是有我么!”
“只是把产业过在他门下了,其余的事儿,由老臣来办。”
“能给小林掌柜当书童,是老朽的荣幸!”
话音缓缓而落。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噗!”李世民险些一口茶水吐在他脸上。
前任太傅,要去给自己女婿当书童?
是不是都疯了。
再回想起,之前还有国公抢着帮送外卖。
今天又冒出来个这么个货。
真是不知道怎么丢人现眼好了。
李二脸上挂满了黑线,鼻喘粗气,太阳穴发涨。
“孔大人,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大唐重臣去给一介布衣当书童,你让朕的脸往哪放。”
“想让朝堂文武如何看待朕!”
“想让天下的子民如何看待朕!”
他开口怒道,情绪十分激动,肺子已经快气炸了。
孔颖达躬身,深埋着头,也是缓过神来,知道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当即解释道。
“陛下息怒,是老臣过于冒进了。”
“吾只是想跟着小林掌柜学习几日,实在是……没想那么多……”
李世民扬手打断,揉捏着眼眶,“行了,这事就先聊到这。”
“书局的事,你自行去找太子商议吧。”
“切记,注意自己的身份!”
“你代表的是大唐的脸面,是朕的脸面!”
嚷嚷两句之后。
李二也没等他的回答,直接返身离开了,准备回去躺一会。
脑壳疼。
孔颖达目送着背影,再次行礼,紧接着喜气洋洋地步出,直奔东宫而去。
……
东宫。
李承乾与孔颖达对坐。
耐心听着他讲述事情经过,但是半天说不到重点上。
两句话就拐到老师那里去了,又是嘘寒又是问暖。
把太子问的一脸懵逼。
这是吃什么邪药了?
刚刚可不是这样说的,怎么去了一趟父皇那里,宛如变了个人。
这还是自己认识那个冥顽不灵的孔颖达么。
孔颖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耐心讲述着,跟小林掌柜学习的好处。
听得太子爷这小迷弟都有些烦了。
最后他才说到重点。
片刻后。
李承乾听得瞠目结舌,下巴都快掉桌子上了。
他说完之后,郑重地行礼道:“老臣的心愿,还望太子殿下劳心转达,吾感激不尽!”
“小林掌柜如若不领情,太子殿下也决然不要怪罪。”
李承乾脑袋上顶着一个大大的问号,搀扶着起身,有些木讷地点点头。
“孔大人放心,你的话,一定带到。”
“至于……”
“这书局,老师肯不肯收,就不是我的决定的了,毕竟老师高深莫测,实在难以捉摸。”
孔颖达大喜过望,激动的双手颤抖。
“老臣谢过太子殿下!”
“敢问一句,殿下准备何时动身啊?”
李承乾顿时语塞。
“额……”
“也许是明日吧,亦或许是后日,今天刚叨扰过,老师喜欢清静。”
孔颖达闻声皱眉,哀叹一口气,愁眉苦脸着刚欲开言。
李承乾伸掌抵住他,惊慌地说道:
“明天,明天一定!”
“请孔大人放心!”
翌日清晨。
太平坊,凡乐楼。
李承乾讲的眉飞色舞,手舞足蹈。
叶无星环抱着肩膀,听得一脸懵逼。
“你是说,之前上我酒馆捣乱的糟老头子,是你家亲戚?”
太子爷郑重地点头承认。
他也没别的办法,只能顺嘴编了这么个瞎话,总不能告诉他,那其实是孔颖达吧。
而且,就算说了,估计老师也不会相信。
一代儒家大圣,跑去讨教,让人把脸都打肿了,这事儿说出去没人信。
更何况,说出来,实在是有损朝廷颜面。
太丢人了。
“老师,是这样的,他之前还想当面像您道谢,被我和爹拦下了。”
叶无星点了点头,甚为满意。
“还算你们爷俩有点眼力见,那糟老头子烦的很,要不是耽误了我做生意,我是真懒得理他。”
“迂腐又顽固,这是个反面典型,以后少和他接触。”
李承乾顿时语塞,尴尬着陪笑。
“老师教训的是。”
“那这书局……”
“我回去就告诉他,退回去不收了。”
叶无星捏了捏眉心,随后伸手拦道:“谁说我不收的。”
“回去告诉他,这份心意我领了,以后别来烦我就好,赔罪礼也收下了。”
“啊?”李承乾脚下一个踉跄,用力眨了眨眼。
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这不符合老师的风格啊。
书局又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以老师的能力,随随便便上官府申请一个就好。
“回头帮我把手续交接一下,我懒得和他们打交道。”叶无星有些乏味地伸着懒腰。
“员工也都留下,回头我派个人过去接手。”
李承乾木讷地点点头,满口应下。
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老师是不喜欢和朝廷的人打交道,果然与众不同。
这世道,谁不想和官府攀上点亲戚啊,走到哪都方便,有事没事,多条路总是没错的。
也就是老师敢如此风流了。
想到这。
太子爷又有些忧心忡忡,不知日后该以什么借口才能拉拢。
万万不可便宜了,李泰、李治他们。
必须招入自己帐下。
李承乾恭敬地行李作揖,“是,老师,那我这就去办。”
叶无星摆摆手,示意自己听见了,直接把书扣在脸上,打起盹来。
反正是白给的,不要白不要。
有备无患。
《红楼》早晚是要开卖的,如此这般倒是省心了。
他不禁咂舌。
老李这帮亲戚可都是够富的,书局说送人就送人了,没有点门道和银子,普通人哪能开这玩意儿。
……
与此同时。
皇宫,御书房内。
李世民正襟危坐,眉头紧锁,目光始终停留在桌上的密函上。
一旁的长孙无忌见状,不明所以,只得耐心等候,不敢多言。
“无忌,你对倭国有何看法?”李二长叹了一口气,蓦然开口道。
“回禀陛下,倭国乃大唐的附属国,近年来还算安分,纳贡虽然寒颤了些,但是态度极好。”长孙无忌不敢怠慢,当即起身回应道。
李世民挑起眉头,眼中寒芒乍现。
尽管之前有叶无星的警示,但他仍没把区区小倭放在心上,只是派出探子,随便查查。
他都快忘记了此事,全盘被抛在了脑后。
可是今日,万里加急传回密信。
他的话,再次一语成谶。
数月以来,倭国与高句丽摩擦不断,小冲突频发,更有兵戎相向的意思。
两国正式交战,只是时间问题。
李二回想起那日酒桌上,叶无星所说的话,心中一股郁气戛然而生。
“打完高句丽,就敢来挑衅大唐。”
真是好大的胆子。
就不怕胃口太大,撑破了它们的肚皮么。
小倭一直奉大唐为宗主国,平日里也很乖巧懂事,养在身边做条狗,其实还算凑合。
李二根本没正眼瞧过它们。
狗饿了,赏两口吃的,很正常的事。
现在把狗子养大了,养肥了,居然敢向主人呲牙了。
番邦蛮夷之辈,真是可笑!
最让他生气的,还是密信上最后的话。
【倭已派数百人组成的浩荡的队伍,漂洋过海,远渡重洋,希望前来长安苦心求学。】
【不出十日,便会抵达长安城。】
这也再次验证了叶无星的话,弹丸之地虚心好学,而且学习能力极强,要是放任其野蛮生长,早晚会是一个祸害。
如若换作往常,李二自是不会拒绝。
由此,更能彰显大唐之雄浑霸气,也能起到威慑其余小国的作用。
但是今日不同往日。
学是不可能让他们学了。
甚至李二已经动了杀心,准备直接在路上截杀遣唐使!
再之后直接向小倭宣战,趁着它还成长起来,直接碾死在土里!
“小倭现在派人,想来学习咱们汉人的文化以及技术,无忌你意下如何?”李世民手指轻敲桌面,淡淡开口道。
长孙无忌思考数息,眼睛眨动不停,终还是没想到有任何不妥。
“陛下,臣以为,此事并无大碍。”
“区区百人,就算让他们学上个一年半载,又能学会些什么。”
“臣觉得,可以放心大胆的让他们学,以表大唐之威严。”
话音落下。
李世民紧闭双眼,额头上青筋乱跳。
“砰!”的一声。
他单手握拳,怒锤向桌面:“妇人之见!”
“陛下喜怒,臣……”长孙无忌也吓了一跳,不知李二为何突然暴怒,正欲开口解释。
李世民招了招手,让他上前一些,坐在自己旁边。
语重心长地讲起叶无星那日所言。
从石器到铁器的进化,到小倭骇人的学习能力,最后到直接预言敢把爪子伸向大唐。
长孙无忌越听越是心惊,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待李二讲完。
他剑眉竖起,冷笑出声:“弹丸之地,岂敢越界!”
“大唐也是他们敢觊觎的。”
“陛下,驸马爷**通今,实有大才,此事不可不信。”
“而且……照他所言,已经开始慢慢在验证了。”
李世民点了点头,长吁一口浊气。
说出自己截杀之想法。
长孙无忌眉头紧锁,虽然愤怒,但是并没有失去理智。
“陛下,大唐与突厥大战将至,应该先把重心放在眼前。”
“小倭地处海岛,又要面临远渡重洋,实在无法同时分兵前往,望陛下三思。”
李世民也不是莽夫,这件事,他也早就想到了,但是实在难平自己心头的这股气。
他双指揉捏着发涨的太阳穴,再次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
长孙无忌紧蹙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话中带着些许喜悦之色。
“陛下,既然驸马爷如此了解小倭。”
“您何不,再去请教请教。”
“以他的才能,想要找出一个万全之法,应当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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