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初,我辞去公务员身份的报告得到批准,正式结束了20年体制内工作生涯,在40出头的年龄走出了体制的庇护。
其实,此前我已经两次提交辞职报告。
第一次是2017年上半年,当时是某市级机关科室负责人。
我是直接向局长递交的辞职报告,说出口的原因是子女教育问题,我因忙于工作疏于对孩子的关心和管理,孩子成绩亮起了红灯并变得日益叛逆,面临人生的十字路口,我想在孩子人生关键时期有更多时间作出更多努力去挽救。否则,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这是事实。
局长说孩子处于叛逆期随时都可能发生逆转,而你走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再说,假如即便你辞职全身心照顾孩子,孩子依然没有转变,到时候你又能怎么样呢?
当时正好一位副职来找局长汇报工作,他赶紧把辞职报告折叠起来放到抽屉里,并示意我先出去。
当天下班后,局长又和我进行了一次长谈,主要还是劝我不要急于作出决定,不妨等一段时间再说。
转眼到了年中,我再一次提出辞职,局长说是不是工作的原因啊?职业厌倦期谁都会有,你这个年龄出去了也不容易,要不调整个岗位吧,说不定换个环境你的想法就会发生改变。
在领导的好言相劝下,我也觉得他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决定听从他的意见,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2017年下半年,我由市局机关被调整到区局,组织个别谈话时明确:作为过渡,暂且担任副职。
在区局工作期间,我分管了几乎所有重要业务工作,不但变得更加忙碌,更大的难题是经常遇到自己能力和职权范围不能解决的事情,而政府领导和当事人并不需要也不想听这样的解释,这一度让我陷入苦恼。
但我依然坚持自己的原则,我起码能做到不贪不占不违法,比如很多次我都是自己开着私家车载着下属出去开会或协调工作,从不在单位报销一分钱加油钱。
我的一个下属,30岁左右的男同志,属于编外聘用人员,每月到手工资大概2000元左右(2017年),有一次我问他是什么动力让他坚持留下来在这里工作的,他说老了有退休工资、养老有保障啊。
听了他的话,我心里顿时感到一阵凄凉,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差不多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就必须顾虑自己的养老问题啊?
反思我们的社会,为什么那么多人热衷考公?难道国人的一生就仅仅为了养老?甚至有的人从孩童时代就被灌输体制内养老思维,岂不是基本上是从出生就直面养老问题?那得多么的身不由己啊,几人能按自己的理想和信念去主宰自己的人生?
反过来想,如果在体制外只要付出同等劳动就能获得大致相同的回报,就能做到老有所依,谁又会挤破头涌向体制呢?
所以,那个时候,我对体制外的艰辛是有思想准备的。
在区局工作不到半年,我终于发现,虽然我此前曾在乡镇工作多年,但我依然低估了工作而高估了人性。
这段经历,不但没有让我改变辞职的想法,反而坚定了我出走的决心。
我曾一遍遍设想出去后的最坏结果,包括开滴滴、送外卖甚至上工地,心中升腾起的始终是那句回家卖红薯的名言。
这个时候,原来的市局局长已经调走,新局长是从其他单位交流来的,我并不认识。所以,这一次我把辞职报告提交到熟识的市局分管负责人手里,结果竟然出奇的顺利,拒绝了例行公事的谈话挽留后,大概10天之内市局党组研究批准,之后大概经历不到一个月的工作交接,然后我就彻底自由了。
之后,我到了另外一个城市,开启了一段新的创业过程,2018、2019两年一切向好,2020新年伊始迎来了疫情,在疫情中坚持了差不多两年,2021年10月彻底宣告失败,我陷入了失业。
赢得了情怀,输给了疫情,好在我是一个谨慎型乐观的人,鸡蛋尚不能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又岂能在一次的创业中押上身家性命,疫情冲击并不至于给我的生活带来太大问题。
出来这几年,迎头赶上没完没了的疫情,叠加没有底线的内卷,但这一切其实又有什么值得后悔的呢?我只是被疫情搁置了一个设想,比起那些被疫情夺去了生命的人,不知要幸运了多少倍!
关键时刻,曾经放弃的专业给了我出路,我曾通过会计师、税务师考试,在注册会计师只考5科的年代也曾通过了4科(后来因工作变动放弃),也有会计和财务负责人的从业经历。于是,我隐瞒了学历和部分经历,在网上向很多会计岗位投出简历,最终一家不大不小的民营企业接纳了我,兜兜转转,我好像又回到了原点,成为一个普通的企业财务人。
2022年,我重新拾起了书本,中断十多年后再次参加了注册会计师考试并通过了其中的两门,未来的日子里,尽管注会对这个年龄的我也许并没有多大现实意义,我还是坚持把它考完吧,毕竟也是年轻时的一个梦想。
我于是大胆奢侈一下,拿褚时健75岁上山种橙子的故事激励自己,毕竟人在不同的环境要坚持不同的目标,一旦失去精气神,也就没有了人生的可爱和乐趣。
至于养老,已有20年视同,自己又缴了几年,还有10余年退休,看似漫长,实则辗转腾挪间就要到来,即便到时少拿一些,换得余下时日的风轻云淡,讲究的就是你情我愿。
希望正在计划出离体制的朋友慎重以待,要么有一技之长,要么无后顾之忧,要么能无缝衔接,否则切勿轻易冒险。虽然体制内虽没有传言中“喝茶看报纸”式的悠闲,但也要深知体制内不一定就是舒适区,体制外一定不舒适。
也许待疫情的阴霾散尽,我终须再次启航,踏上一段新的征程。
可能这个微头条发出去,唏嘘惋惜和揶揄讥讽的都会有,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每个人都有权利按照自己的内心安排人生,只有这样世界才更加丰富多彩。
毕竟,在我的认知里,相比于在体制内被推搡着走路的身不由己,有主宰自己命运的经历才是完整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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